接着有一天,在这空旷的乡间空气中,出现了特别的情形,出现了不是由雨水而造成的潮气,出现了不是由霜冻而造成的寒气。这种天气使她俩的眼球发冷,使她俩的额头发痛,她们感到寒气刺入肌骨,感到寒气对她们身体内部的影响更大于对她们身体外部的影响。因此她们知道天要下雪了,果然在那天夜里就下起了雪。苔丝仍然住在那个有温暖山墙的农舍里,那山墙曾给停在外面的孤独的行人带来过慰藉。夜间,苔丝醒了过来,听到屋顶上发出许多古怪的声音,好像在表明,来自四面八方的狂风已把这屋顶用作它们的运动场了。第二天早晨,她把灯点亮准备起床的时候,发现从窗户的裂缝里刮进来了许多雪,堆在窗户里面,像是一堆锥形的极细的白色粉末。从烟囱里也刮进来了许多雪,铺在地上,有鞋底那么厚,当她走动的时候,便在那上面留下了脚印。屋外,暴风雪狂飞乱舞,吹到厨房里,都变成了一片雪雾,不过这时候外面还很黑,什么也看不见。
苔丝知道,挖萝卜的活儿是无法干下去的了。她坐在那盏小小的孤灯旁边,吃完了早饭,这时,玛莲来了,跟她说,在天气不见好转的时候,她们要和别的几个女工到仓房里去整理麦秸。这样,一旦外面那笼罩大地的一团漆黑开始变成杂乱无序的灰色时,她们便吹灭了灯火,把最厚的围裙裹在身上,并用毛围巾把脖子和前胸紧紧围住,动身朝仓房走去。这场大雪,本来像是白色的云柱,是随着那些鸟从北极而来的,单个的雪片是看不出的。狂风散发出冰山、北极海、白鲸以及白熊的气息,它呼呼地把白雪吹得在地面上四下乱窜,而不能堆积起来。两个姑娘侧着身子,尽力走在有树篱避风的地方,然而,这时的树篱不仅不能遮住风雪,反而把风雪筛了过来。灰蒙蒙的天空中涌动着数不胜数的灰白的雪片,空气急速流动,搅拌着雪片,弄得天旋地转,使人联想起天地无形无色、万物一片混沌时的情景。但是,两个年轻的女子还是高高兴兴地往前走着,在干燥的高原上出现这样的天气,本身并不怎么令人扫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