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差几天,按道理似乎是要表现一下的,何无疆选择演文艺片,而不是动作片,他把窗帘拉开,夜色如网,天地万物尽在网中,俱是伏贴和沉寂的,只有几粒星星,啪哒啪哒泛着银光,漏网之鱼般,得意地不时翻腾几下子。何无疆说一天都在路上,真是累。滔滔把脸埋枕头里头,狂笑,她说那就讲个故事赎身吧。何无疆觉得讲故事更累,他最怕讲故事,两害相权取其轻,他快速钻进了她的被窝。滔滔推他,我故事不听了,人也不要,赶紧睡吧。滔滔推不动,何无疆说这会儿可由不得你了。
二
手术台上,何无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患者。他不认识他的脸,这张脸沧海桑田,不复当年。他认得他身上的刀口,胃腹部,近半尺长的刀口,这是他亲手划开的,也是他亲手缝合的。手术医生看刀口,恰似艺术大师欣赏自己的作品,眼神大多比较自我迷恋。何无疆的眼神却很木,也很冷,冷得瞳孔都收缩了。
这是一个犯人,监狱里的犯人。省第一监狱是全省模范监狱,监狱很大,关了几千号犯人。监狱和丹青市人民医院是常年的合作关系,监狱有重患者,监狱医院处理不了的,就往这里送,何无疆多次给犯人做过手术。他历来注重和患者的沟通,他认为沟通和医术同样重要,甚至比医术还重要,沟通不到位,迟早出问题。即便是犯人,做手术前他也会详尽沟通。但这个犯人是特例,大清早被警车送来的,来了四个狱警,这就有点超规格了。犯人出门和老板差不多,老板讲究带了几个跟班的,犯人的身份也要靠狱警的人数来体现,一般犯人都是两个狱警押送。四个狱警跟着,要么是重犯,要么是危险系数较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