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里蒙达走了几千里格的路,几乎一直赤着脚。她的脚板变硬变厚,像是生了一层软木。她的双脚丈量了整个葡萄牙,有几次还越过了与西班牙的边界,因为在地上并没有一条可见的线将这边和那边分开,只是听到人们说的是另一种语言时,她便转身往后走。在两年的时间里,她沿大洋边缘的海滩和陡壁走到了国境线,然后又开始搜寻其他地方,寻找其他的道路,一边走一边打听,结果发现她出生的这个国家太小了,我曾来过这里,我曾路过这里,还遇到了之前见过的脸庞;你不记得我了吗,人们都叫我女飞行家;啊,当然记得,怎么样,找到你要找的男人了吗;你是说我的男人;是的;没有找到;唉,可怜的女人;我路过这里以后他没有来过这里吗;没有,没有来过,我在这一带也没有听谁说见过他;好吧,我走了,再见;一路平安;只要能找到他。
找到了。她曾六次经过里斯本,这是第七次。这次是从南方来,从佩贡埃斯一带来的。过河时已经几乎是夜里,搭上了最后一班趁着涨潮摆渡的小船。她已经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进食了。旅行背袋里有点吃的,但是,每当她把食物送到嘴边,似乎就有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,一个声音对她说,不要吃,时候就要到了。她看到在黑通通的河水下很深的地方有鱼儿游过,水晶般的银色的鱼群,长长的脊背有的平滑,有的长着鳞。房舍里的灯光穿过墙透出来,像雾中的灯塔一样漫射开来。她走上铁匠新街,在奥利维拉圣母教堂往右拐,然后朝罗西奥走去,这正是二十八年前她走过的那条路线。周围是人的幽灵,是人的雾霭。在城市的千种臭气中,夜晚的微风又吹来烧焦了的肉的气味。圣多明我教堂前的广场上聚集着一大群人,火光闪闪,黑烟滚滚,篝火熊熊。她穿过人群,到了最前边一排,那些都是什么人呀,她问一个怀里抱着小孩子的女人;我只知道其中三个,那边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是父女俩,罪过是因为信犹太教,另外一个,就是最边上那个,是写木偶喜剧的人,叫安多尼·若泽·达·席尔瓦,其他的我就没有听说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