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失去创造力很可悲。我们口口声声谈传统,谁要违背传统就是大逆不道。但就在我们大讲传统的时候,我们真正有生命力的传统却被毫不顾惜地丢掉了。我从20世纪几个主要的年代讲几个事情。20年代,有声电影作为一个新的语言方式、艺术形式出现了。俄语的爱森斯坦(我说俄语的爱森斯坦,是想表明一个民族的智慧在它的语言中),发现了电影的蒙太奇。因为在我们原有的语言形式中,一张嘴只能表示一个意思。就像说书人,桌子一拍:“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。”但是电影能让好多声音好多画面同时出现。俄语的爱森斯坦自己说,汉字给了他灵感。偏旁部首,会意字,表示两个意思的符号放在一起。
再往下30年代,欧美诗歌出现了一个新浪潮,庞德的意象主义。他改写了我们的唐诗宋词,还改写了日本的一些俳句。我们的唐诗就已经在使用意象。德国的教授顾彬公开讲了一句话:“德国的现代诗到里尔克,跟中国的唐诗比,才能望其项背。”我们的唐诗是间接抒情,不是直接抒情;是客观的,不是主观的;是可以展开多种空间的。我们有些诗人丢掉了意象,而去直接抒情,唐诗已经达到的艺术境界被我们丢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