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一时沉默起来了。张进德目视着他那额部上胀着的如藤条也似的青筋,那圆圆的大光头,那黝黑的后颈项,不知为什么,忽然间很尖锐地感觉到他内心的深切的,不可磨灭的悲哀,为他大大地难过起来。张进德很明白这种悲哀是为一般穷苦的少壮者所同具的,而他,张进德,也是无形中具着这种悲哀的一个。在此以前,他并没曾多想到关于男女间的事情,就是想到,那也不过是经过几秒间的轻轻的悲哀的烟雾而已,并没曾扰动了他的心意。他总是想道,这算什么!一个人不和女人睡觉就不能过活吗?……
但是,现在,他觉得他的一颗心也为着刘二麻子的悲哀所笼罩着了。想起来了在劳苦中渡过去了的青春,想起来了他生了半世而从不知道女性的温柔与安慰……
忽然,在他俩背后的一棵松树上,不知是什么鸟儿,哇地叫了一声,接着便落下许多黄色的松针到张进德的头部上来,这使得张进德即刻好象从梦中清醒起来,将适才一种感伤的情绪驱除了。他昂起头来向那松树上望了一望,但并没有望见什么鸟儿,大概是已经飞去了。将自己振作了一下,张进德握起一直到现在还低着头的刘二麻子的手,说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