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福禄抓住妹子的手,断断续续地说:“记住,葛家和咱潘家势不两立!你这辈子不嫁人,也不许嫁葛桐……”
潘福禄死了!秀妹子心中好恨,既恨葛洪奎铁石心肠,又恨葛桐当初不该欺骗她。她咽不下这口气,到法院将葛家叔侄一块儿告了。人命关天,法院派下人来了解,定论潘福禄的死虽然和生气不无关系,但主要还是常年的内疾突发,并非葛洪奎所害,自然牵扯不到犯法问题。
秀姑娘经这一场变故,料理了哥哥的后事,再也无意做买卖,一横心典当了铺子,不知搬到哪里去住了。等葛桐数月之后打听到她的下落,方知秀姑娘早已成他人妇了。葛桐从此郁郁寡欢,闷闷不乐,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。不久,他也草率了却了婚事,搬出了叔叔葛洪奎家……
从那以后,近三十年来,A城人再也没有一个吃到过潘家熏鸡。
一九八一年,裤腰街上出现了一个姑娘,蹬着一辆三轮车摊床,一边缓缓地蹬,一边用脆亮的嗓音满街吆喝:“潘家熏鸡!谁买潘家熏鸡!色香味俱全的潘家熏鸡!祖传的熏制方法……”这姑娘不是别人,乃是潘秀娥的独生女儿潘小娥,下乡插队整整十年,最近才返城,尚在待业。小娥今年二十六岁,生得像母亲当年一样俊美。潘秀娥命运多劫,嫁后,生下这一女儿不久,丈夫便因病死去,故将女儿用了她的姓。她自己如今在一个街道小手工厂干活儿,收入微薄。为了维持母女俩眼前的生活,也为了给女儿积攒下一笔出嫁的费用,她将潘家熏鸡的手艺传给了女儿,叫女儿办了个体营业执照,重操起三十年前潘家的旧业来。她对女儿说:“如今时代不同了,一个姑娘家摆个体买卖摊子,难免被人耻笑没出息,绝非长远之计,有机会你还是要争取到一个什么国营单位工作为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