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王叫人三更死,谁敢留人到五更。这最后的苦,老韩白受了,心脏监视器的屏幕上,毫无波动的线条像一把直尺,老韩那颗跳动七十多年的心脏,失去最后的活力。
见惯了生死的医生,冷漠地摘下口罩,拍拍陆钟的肩,说,我们尽力了。一名护士把白色的床单往老韩的头上盖。曾经挺拔如山的老人,躺在那层白布下面,看起来不再高大。另一名护士拿着救护车的出车费和急救费的单子往陆钟手里塞,让他赶紧去交钱。
陆钟觉得脚像是踩在棉花上,整个人轻飘飘地,从急救室走到收费处只有几十米远,他差点摔倒。在他前面还有十来个人,排了好一会儿的队。虽然站了许久,可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,脑子里都是空白一片。交完钱,他连找的钱也没拿,拿着那几张单据,又轻飘飘地飘回了急救室。病床上已经空了,师父已经被送走了。
刚刚师父还躺在这张病床上,还要给他插氧气管,要给他做各种检查,在他身边还围满了一堆医生和护士。不过几分钟的功夫,护士们就开始打扫卫生,更换床单了。陆钟只觉得双腿乏力,几乎跪倒在地,把背靠着墙,慢慢地蹲下,眼里含着一汪热泪,半天哭不出声。一个鲜活人,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?谁也不知道死后的世界,他老人家是否真被牛头马面带走,是否真能骗过阎王爷,尽快投胎转世。陆钟只知道,那个教过他许多东西的老人家,再也不会跟他开玩笑,给他讲老故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