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小样把张山虎招呼到床边坐下,说:“经过一次车祸,我好像长大了许多。其实生命太脆弱了,那天不就是轻轻一碰吗,就把我碰到医院了。如果再撞得重一点,那就见上帝去了。也许现在已经火化,装进骨灰盒里了,人间的什么也不知道了。”
张山虎说:“所以,生死就那么回事。想来想去,上帝对人是很公平的。生下来时都是光巴子,一丝不挂。到头来都是一个死,死了都不吃饭,官也好民也好,闭上眼睛都是一个样子。他当市长的过一天,我当老百姓的也过一天,他不比我多过一秒。这就说明,上帝在时间的安排和分配上也是平等的。所有那些不平等,大都是贪官污吏搞坏的。”
刘小样嘻嘻笑起来,说:“你张山虎什么时候说话有点水平了?”
张山虎说:“这也叫水平?我是凭感觉说话,谈不上大道理,小道理还是懂的。”一说一笑,刘小样全然不像病人了,只是动弹不得而已。有时笑的力度大了,肚子一抽一抽的,会把受伤的脚笑痛,所以她也不敢大笑,得克制着。张山虎的一席话,还真解开了她心头的疙瘩,想通了,人就那么回事。打字员是工作,书记员也是工作,法院院长还是工作,也就不多计较了。最现实的想法,还是躺在这病房里,有人陪着说说话,聊聊天,倒也是件乐事。她想吃香蕉,张山虎就给她剥好。她要吃苹果,张山虎就给她削好。她要吐口水,张山虎就给她抓一把卫生纸摊在手掌里,让她吐在纸上,然后张山虎给她包好扔掉。自己四肢虽不能动弹,可把活儿全交给张山虎了。这一切细碎的活儿,都极大地考验着他的耐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