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路走过云,车站的喧声渐渐低沉下云,终于消失了。他有一种非常新鲜的感觉:耳际异样地寂静,好像四围的空气稀薄到了极点似的;那城墙,那高塔,那河流,都显出苍古的姿态,但这苍古之中颇带几分娟媚;扰扰的人事似乎远离了,远得几乎渺茫,像天边的薄云一样。他站定了,抬一抬帽檐,仔细地望着,心里想:“这古旧的城池,究竟是很可爱的。虽然像老年人的身体一样,血管里流着陈旧的血液,但是我正要给它注射新鲜的血液,把那陈旧的挤出来,使它回复壮健的青春。到那时候,里边流着的没有一滴不是青春的血,而外面有眼前这样的苍古而娟媚的容光,天下再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值得欢喜的呢!”
这么想时,对于前途的勇气更增高了不少。取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,重又大踏步走去。路尽过桥,便进了城门。
城里的街道极窄,阳光倒是不大有的;只要两乘人力车相向擦肩而过,就叫行人曲着身子贴着店家的栏杆相让,还时时有撞痛的危险。店家的柜台里坐着些赤膊的伙友,轻轻摇着葵扇,似乎十分安闲。行人也似乎全没一点事务,只是出来散散步的,走得异常地轻,异常地慢。偶然有几个完全裸体的小孩,奔走追赶,故作怪声直叫,这才把平静的空气打破。而急奔乱撞,铃声叮当不绝的人力车时或经过,也是一种与这个境界不相协调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