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叔傥还进一步谈到鲁迅在北大的情况:“说到《中国小说史略》出版的前后经纬,民国六、七、八、九、十年的时候,北京大学正是全盛时代,那本《小说史略》成书的时候,北京大学已经过了全盛期,差不多进入衰落的时代了。白话文文学运动也渐渐失去动人心弦的力量,民国十一、十二年,也就是到了鲁迅最卖座的时代后,即使在大学里,对于‘老师行不行’,学生们也开始变得以是否擅长古文来判断。鲁迅在北京大学的地位并没有那么高,好像终究也没能当上教授,仅仅是讲师。当时北京大学的老师,教授之外还有讲师,讲师有两种,一种是真的有学问但是因为不是本职所以做讲师的,另一种是刚刚开始因为没有学力所以做讲师的人。鲁迅当然是前者,虽然有学力,但是不是本职。”
在谈到中国古代典籍时,伍叔傥说:“即使像鲁迅那样的人,对古代的所谓经书,也就是代表性古代典籍那样的经书,也不大读的。他主要读唐代以后以文言写作的小说,历史相关的代表作什么的也好像几乎不大读。”
伍叔傥与老舍、曹禺、陈白尘、臧克家、吴组湘、俞平伯、叶绍钧等新文学作家皆有往来,与钟敬文、钱锺书等也有交情,但他却说,“现在中国新的文艺作家,文章非常幼稚,不值得一看”。“现代中国文学除了鲁迅那样的,其他的都不用买来看。”伍叔傥借鲁迅与老舍的对比,不仅指出新文学作品拙劣的原因,更是指出鲁迅对中外文学都有很不一般的见解及中文、日文皆能阅读写作的深厚功底:“现代文学中,鲁迅之外,我还读过《骆驼祥子》,不过老舍的文章,不知哪里有一点不够的感觉。老舍和鲁迅相比,还是鲁迅水平更高一点,作为文章来看是没法比的。为什么中国新文学作品的文章都比较拙劣呢?其中的理由,我认为是文学的心境没有提高。留学毕业的那些人写得生硬的文章有很多。中学还没毕业就来日本留学,回国的时候,因为除了中学的书以外都没读过,自己国家文学作品的真正优点还不知道呢。然后从外国回来马上就进行创作,写不出像样的东西。不过留日学生还算好的,像郭沫若等人来日本之后也读了水平较高的文学作品,回国后对自己国家的文章也有某种程度的鉴赏,对其精神也能有所领悟;最麻烦的是留学西洋的人。那些家伙去了外国哪怕过了三年五年,对外语的好处也不十分明白,而自己国家的好处就更不知道。所以就出现了那种只读了《诗经》开首第一篇,就觉得自己懂了中国诗的家伙。像鲁迅那样的人,中国的文章自不必说,日本的文章也不仅仅是读得懂,而且能写。”